我所不知的張愛玲


不知不覺一天又過去了,時間的快速,總是追趕著甚麼似的。尤其是你的生活過得夠忙碌了,抬頭看一眼時鐘,啊,心底不禁要喟歎:「時間就如此過去了!」這種感覺,頗有黃花落盡,綠葉已枯的滄桑之感。無奈的,感到惘然的,彷彿生命里,快要少掉甚麼似的。

最近,又重讀張愛玲的散文集《流言》了。重讀張愛玲的散文集,幾乎是每年必行的例常事務,沒重讀它,心裡就像起了疙瘩,不自在。熟悉我的朋友,都曉得我喜歡張愛玲的作品,可是,我不喜歡張愛玲的模樣。她不是頂尖的美女,徒有孤傲的模樣,不足以吸引男人,除了渾身才氣,吸引文人才子之外,對於普通世俗間的男人而言,張愛玲不過是個平凡的女人,像《留情》這篇小說里的淳于敦鳳。

有人告訴我,讀了《小團圓》張愛玲總算在他們心裡,長得踏實了。兩個月前,匆匆讀過,我亦是喜歡《小團圓》的,然,張愛玲是否真的在我心裡長得踏實了?想必,身為張迷的讀者而言,張愛玲的作品老早就隨著你的喜愛,而踏踏實實的長在上面了,何須用一本《小團圓》,方在心中安下屬於張愛玲的「神位」?!

很多時候,重讀張愛玲的作品是件可怕的事情。對於文字創作者而言,要克服張愛玲的文字魅力,恐怕比殺除僵尸、妖魔還要困難。那樣子魅惑人心的文字藝術,簡直能以「恐怖」喻之。


妹妹問我,為啥我在讀張愛玲的同時,還要猛讀高行健的作品。那時候,我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現在,日子過得久一些了,離了那些青蔥歲月的無知與懵懂,加上學得了一些文學知識上的雜燴,以兩種不同風格的文字,並行閱讀,大概可以抵消掉張愛玲那種華麗的文字,高行健作品中的冷的文學。

若你問,我喜歡的文學偶像是誰?我永遠答不出個所以然來。我委實貪心,人心不足蛇吞象,不啃死自己,已是大幸。初中時讀高行健,感覺很好,就認定他是我要追隨的文學偶像。高中時讀鍾怡雯和黃錦樹的作品,我又認定他們將來是我的文學偶像,後來讀張愛玲的作品,驚為天人,忙不迭又將她納入偶像名單里。

偶爾,在跟圖書館老師閒聊時,談及張愛玲,他們總覺得,我是住在張愛玲家床底下那般。有一回,談到張愛玲跟胡蘭成的事情,老師問我,你覺得張愛玲去了美國以後,她還愛胡蘭成嗎?說實在話,看過多位曾與張愛玲有過書信往來,且談過胡蘭成者,我大抵可從中揣摩,張愛玲心中是愛他的——那是她的初戀。

後來,老師又問,為甚麼張愛玲在美國要跟賴雅再婚?依照我這個喜歡胡言亂語、胡思亂想的性格,不禁就隨口說:「耐不住寂寞唄!人啊,到底是要人去愛和關懷的,就像《傾城之戀》里的白流蘇,就像《茉莉香片》里的聶傳慶,像《花凋》里紅顏薄命的川嫦,又或者《年青的時候》里,鬱鬱寡歡的青年潘汝良……」

我的話和想法,自是亂來的;然而,站在同樣是人的觀點上,誰能抵禦寂寞和無愛的空窗狀態呢?有人嘲笑過我,說我對張愛玲的喜歡,已經變成毒素,隨時要毒害性命的。然而,到現在我依然在讀張愛玲,身體和精神上並無大礙,有時,我總會很愚癡的想道,幹嘛我不活在張愛玲的上海時代,又或者我應該早些來到這個紛亂世界,最好是張愛玲在美國,尚在生且願意見人的時候。

你若問我,「熟悉張愛玲麼?」

真的,一點都不。她太遙遠了,就像永遠也得不到的情人,有時她甚至被我想像成看不見的靈魂。當然,這樣的比喻是怪的,怎麼能將「祖師奶奶」和情人、靈魂相比?總的來說,張愛玲是人,跟一般女人毫無差別的女人,她跟讀者相見相愛的是作品,身為讀者的矛盾就在這裡,喜歡張愛玲的人,是喜歡她的作品還是她的生活?若連這點都搞不清,一時誤入歧路,恐怕是要人格分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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