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懶人的讀本:讀《馬華散文史讀本Vol.1》

讀鍾怡雯主編的《馬華散文史讀本Vol.1》,可形容成是件快樂的事,亦可說成是不怎麼愉快的事。快樂的是能在很短的時間內,讀許多好文章,不快樂的是這些文章並非全部都好看/讀。因為《馬華散文史讀本Vol.1》裏所收的散文可能是鍾怡雯所認為的屬於那個年代最上乘的作品。

我總愛偷懶,所以讀選集有個好處,能在短時間里,大概看過幾十年里,到底流行過什麼?《馬華散文史讀本Vol.1》這本書蠻厚的,經過主編的精挑細選,收了50年代到70年代9位作家的作品。這些作家中就有大半是我特別喜歡的,尤其是麥秀這位老前輩。

先來說說麥秀——麥秀的散文有股學者味而且幽默得可以,跟美國的懷特、英國的蘭姆有相似之處,輕鬆的筆調,不時跳出來調侃所謂的作家、詩人文壇的大小角色,我讀著就覺得快樂。太沉重或文藝腔過重的散文,老是讓我昏昏欲睡,即使讀完了,我亦可能不曉得作者在說什麼?

麥秀的文章之所以好,主要在於他寫得夠生活化,從一杯咖啡看人生、在海邊散步看到松樹看到老夫婦,就聯想起一堆的人生哲學,最重要的是寫得淡、輕靈,言簡意賅。

這類隨筆在這本選集里倒是很少見,即使有也寫得文縐縐,充滿各種星星、月亮、太陽或風雷雨電這類的意象,讀得很累。另一位讓我大開眼界的是冰谷,也不知道為什麼,從前老覺得冰谷的文章不怎麼樣!現在讀了他早期的散文,只想說冰谷寫得真好!然,讀完之後不免要想到:為什麼馬來西亞華人不論寫什麼,文章里就是有股貧窮的味道在流竄著?

這本選集里,讓人覺得眼前一亮,文字漂亮到不行的,恐怕只有溫家兄弟二人。特別是溫瑞安的散文,時而為賦新詞強說愁,時而在透露出他深沉的內涵與磅礴的氣勢,幾者混合在一塊兒卻又不能分開。溫瑞安的散文我高中的時候讀過一些,不大喜歡,我以為我改變了,誰知還是不喜歡,有些事情是不能勉強的噢!

然而,溫瑞安與溫任平兩人放在一起的話,我倒是很喜歡溫任平。讀過他的散文,我覺得他是個真正懂得文史哲的人。他是很自覺的,自覺到讓人感到可怕,讓我欽佩的並非他華麗的文體,而是他的思想和所學,溫任平真的是個名副其實,“包羅萬有”的文人。

這本選集讓我讀得比較頭痛的要數何乃健的散文。我之前是沖著何乃健去借這本書來讀的,最近迷老莊思想,鍾怡雯在導言裏提及,何乃健早期的文章深受老莊思想的影響,看到鍾怡雯這樣形容也不思考就把書借了回來,滿心的希望,興許是我的層次和領悟能力太低了吧?總不能讀通何乃健在散文里所要表達的意思。

《馬華散文史讀本Vol.1》裡除了麥秀很得我的歡喜之外,伊藤的散文我也喜歡;初始,他的作品給我的感覺是總在敘述平淡瑣碎的事,沉悶得猶若一杯苦茶,後來寫到日本佔據了馬來半島後,描敘當時馬來亞華裔的悲苦境況時,才生色起來。

至於苗芒,他給我的印象不深,就是一位把散文寫得非常文藝又渺茫的人。另一個跟苗芒的文風很接近的是沙燕,鍾怡雯說他的作品是在空洞和空靈之間,跟其他幾位比較起來,沙燕的文章跟苗芒一樣並沒有讓我印象深刻,但也不壞。可能是寫得太平凡了罷?

讀到一些筆法太漂亮卻失去生活味道的散文時,真想問,是不是很難找得到較為生活化的散文隨筆?抑或這些散文家都不過生活,開口閉口皆是詩一般優美的句子和各種哲理?莫非文學沒有比較輕鬆娛樂的一面?
這樣來比較“嚴肅”與“大眾”文學,不禁讓我想到劉以鬯《酒徒》里那位不斷發牢騷的“文人酒鬼”。我們到底是要嚴肅的文學呢?還是輕鬆大眾的文學?這問題不在我的討論範圍內,即使想要討論亦不見得我有那樣的能力與學識背景。

讀到最後是梁放的散文。梁放的文章常能在文藝版上讀到,但我未加以注意,偶爾翻翻看過便罷了。這回認真的讀了一遍,他給我的感覺是頗為傳奇的,在散文里說出一些讓我害怕和聳動的故事來(我在深夜讀他的文章),尤其是寫殺鹿的<獵鹿者>,慈憫與殘酷的強烈對照,寫天地自然也寫人性光明黑暗。梁放的<獵鹿者>可說是這本選集裏最突出的一篇。 Read More!

快樂王子

我喜歡天空,從小就喜歡。

我家後面的天空很美,有參天的椰樹,還有檳榔。甘榜裡的馬來人常向我母親要檳榔入藥,但檳榔樹的主權歸誰,是地主的抑或是我們家的?沒有人弄得清楚。所以,母親常對討檳榔的人說:“喜歡的話多拿幾顆,野生的。”

孩提時,我對昆蟲總有莫名的討厭,別人都抓蚱蜢、小蜘蛛來玩,而我卻無比的痛恨那些昆蟲,巴不得殺之而後快。這種沒良心的事情,現今憶起不禁覺得童年時的自己懦弱得可以。

倒是有一件事情別人都怕,我不怕。每回到菜園裡工作,我乘爸媽不注意時,獨自溜到油棕園里胡亂的跑,或下河溝去抓魚,抓水蛭來嚇妹妹。母親那時候老是諄諄告誡說,在油棕芭裡玩不要玩到失蹤,掉落到別的時空裡,回不來!

在深山里玩掉了10年的童年時光,然而卻沒有落入時光的“蟲 洞”,反倒是無驚無險的度過了一年又一年,充滿孤獨又有荒野樂趣的日子。想到此處,不禁憶起父親以前使用農藥驅蟲的樣子。用農藥殺蟲,比我想殺死那些蟲的意念還要可怕!掙扎的蟲,抽動幾下便自“蟲間”消亡了。

它們應該會輪回投胎罷?我常這樣想。有時還充滿憐憫的,給它們念上一兩句“南無阿彌陀佛”,但愿它們能死後不要變成昆蟲鬼。

我喜歡王爾德寫的〈快樂王子〉。前幾個星期找了卡通來看,重複的看,仍舊覺得很感人。我愛那樣的故事,愛它的原因,莫過於是故事裡面的王子,犧牲自我來幫助窮困潦倒的人,實在是很偉大。

但,見到窮困的人拿到了快樂王子身上的金箔或寶石,他們倒是自己快樂起來,不理那東西的來源了。我想,這應該是窮的劣根性!雖說“公子有德於人,愿公子忘 之”,假若真的忘得一干二凈,在我看來那是不近情理的。 Read More!

一些人簡單的活著:讀陳翠梅《橫災梨棗》

張錦忠在《橫災梨棗》的序裏寫道:“陳翠梅的文字,就像她的影片,好就好在其中自然流露的生活氣息,不管裡頭的人物是靜靜地,或不靜靜地,生活,在凱琳卡非 亞,或沒有夏天的關丹。”

陳翠梅,我對她的印象只是電影導演,沒想過她會出書。說她是電影導演,她導的電影,不管是 長篇或短劇我一部都沒看過。戲名或許聽過,亦看過她的電影劇照,然而印象都不深刻。

忘了是哪一期的《焦風》,楊嘉仁 對陳翠梅做過一次訪問,沒記錯,應該是惹得黃錦樹很火的那期。讀那篇採訪時,她給我的印象是:這個女子好像很吊兒郎當!但是說出來的話卻有杜甫「語不驚人 死不休」的錯愕。是去年還是前年的事情了罷?偶然在有人部落上閒逛,點擊到她的部落格去讀她的文章(《橫災梨棗》大部份的文章都發表在有人部落上)。其實 寫的都一樣,但看著情緒的變化就是不同。

我知道《橫災梨棗》的出版。每每去書局看到那個封面總是先鄒鄒眉頭,然後拿 起來翻翻,總是讀不進去,也許是環境太吵雜了罷?翻完了,又是一貫的把它擺回書架上。馬華文學書架上的書,很少人會去動。我看著都覺得它可憐死了!若要說 最近馬華文學的書架前為什麼有那麼多小朋友或大朋友圍觀的話,大抵是看看許友彬先生或他的公司紅蜻蜓出了什麼青少年小說罷?

至 於那些嚴肅的馬華文學呢?即使像黎紫書這樣紅遍中港台的,也不見得有多少人問津,何況是陳翠梅呢?《橫災梨棗》這書系2009年大將出版的。封面設計得讓 我沒什麼購買欲,除了大標比較可以接受,那流淚的男人怎麼看都有點莫名其妙。到圖書館去,見到圖書館的負責老師買了回來(好像是我推薦購買的),隨手借了 出來,回家的路上坐在巴士上就努力的啃這本書。

陳翠梅真的如我所設想的那般,是個很隨意的女子。

生 活坦蕩蕩,語言的流露自然不彆扭做作。比起許多與她同輩的寫作人而言,陳翠梅若努力的往文學的道路上發展下去的話,成績鐵定斐然。也或許是我的個人偏好 罷,遇到這種非常生活化,文字簡潔有力的隨筆(生活故事?)心情就很愉快乃至激動。一不小心,還不到半天就把這本書看去了大半。

“橫 災梨棗”這書名起得怪,裏面的文章的有趣,剛好襯托起了它的“怪”。但,我並不是說陳翠梅的隨筆或故事寫得奇奇怪怪,那些短短的隨筆,短卻深刻。我最愛的 一篇是<每一天每一天>,寫父親和弟弟的死,哀而不傷。這本書里,大量提到死。死亡是我們不可躲避的宿命,就像有幾篇文章里,陳翠梅都有意無意的說,你不 健康要死,健康了只是死得慢一點。讀到這種沉重又輕描淡寫的字句,很好笑,好像是對生命的嘲諷。

後來,這本書我放在 桌上兩天才繼續讀下去。

我不曉得陳翠梅的腦子里裝的都是些什麼?可以有那麼多詭異的故事,在腦子里浮動。她寫出來 了,太短,我覺得浪費。這種故事除了拍成電影,寫成小說也一定能給許多人帶來震驚的。前些天有人問我為什麼寫小說?是不是要拯救一些人?!我沒有這種偉大 的想法。寫小說的人大抵內心是黑暗的。不黑暗你寫不出來。同樣的,陳翠梅心中是不是壓抑著許多不愉快呢(你讀她時,她總是有意無意的在行文中,用女孩兒尖 銳的笑聲吃吃的笑)?

好比輯二里的故事,<在凱琳卡非亞的對話>寫一個老在圓謊的“女作家”的失蹤。<儀式之必要> 里被算命佬糾纏、非禮的女人。<多愁多憂>中的那對情侶和茶杯,比較好玩的一篇是<是在道別>。<是在道別>其實是很哀傷的故事,但卻被陳翠梅寫得那麼喜 樂,服了她!

書讀完之後,我真想告訴我的一位不看好馬華文學的朋友:誰說馬來西亞沒有把隨筆寫得好寫得舉重若輕的作 家?陳翠梅的《橫災梨棗》不就寫得很好嗎?真想在朋友離開馬來西亞之前,送這本書給她,同時也買一本給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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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凡的女人

讀完張愛玲的《小團圓》,是上個星期的事。不疾不徐,慢條斯理的讀,深怕漏讀了。整部《小團圓》由盛九莉在維大時的考試開始,結束,依然是一場回憶的考試。

未讀《小團圓》的時候,就已聽聞關於《小團圓》里的「性愛」傳聞,老虎凳之類的敘述,輪到自己讀,也只覺得不過爾爾,比起那部超級噁心的《索多瑪的一百二十天》,是全然及不上的。張愛玲處理男女雲雨之事,到底還是溫婉的,滿是修辭,我甚是覺得雅,跟馮夢龍編的《喻世明言》、笑笑生的《金瓶梅》甚或陳森的《品花寶鑒》情愛性事的敘述對比,有過之而無不及。

我啊,是中張愛玲的毒太深,以為能夠把張愛玲、胡蘭成全都拋到外面,好好讀小說,豈料,陷在那不能自拔的對號入座里。你若問我,討厭邵之雍嗎?說討厭,不如說世間真有這樣的男人,不少男人想為之。能以牙齒比喻女人與女人間的好、不好的,這本領世間少有。讀罷,除了會心一笑,還是會心一笑。畢竟,那是邵之雍和盛九莉的事情,與讀者無關。

妹妹問我,看完《小團圓》覺得張愛玲是人是神?挑眉望著妹妹,笑道:「她始終是個人。盛九莉會生病、營養不良、老去、有慾望、善嫉妒,那麼張愛玲也會。」倘若《小團圓》里有絕大部份是張愛玲身世投影,胡蘭成《今生今世》里的<民國女子>,恐怕要從天女,降入紅塵,張愛玲亦不再讓人感到高不可攀了。 Read More!

武俠小說

和朋友討論著金庸的作品。朋友是金庸的超級書迷,非常鄙視購買金庸武俠作品翻版書的人。晚上我們閒聊著金庸和翻版之間的問題,然後討論到金庸新近改寫過來的「新」金庸武俠小說的事情。他邊說就邊疾呼,看不下去新的金庸作品。

在寫有關金庸或武俠小說的自身經驗前,我還是自招從不曾讀過武俠作品好了。我問過自己,不喜歡武俠小說嗎?倘若不喜歡讀武俠小說,為何熱衷於武術書籍、武俠片呢?

我想我之所以有不讀武俠小說這種事情發生,大概跟童年際遇有關罷?我生長在鄉下地方,地方學校的圖書館除了白雪公主、西遊記這些重新編寫的童話故事外,幾乎不可能接觸到所謂的小說。縱然老早從老媽口裡得知金庸諸君,但仍舊沒有接觸的管道。

除了武俠小說,漫畫我接觸得更少。小學時候的我,好像只知道哆啦A夢、老夫子;上了中學,同學每在那裡興高采烈討論著數碼暴龍、遊戲王這類漫畫劇情時,我是一概不知的,而且經常身在五裡霧里。現在回憶起那些往事,就覺得自己滿可憐,怎地別人擁有的樂趣我沒呢?

朋友聽到我的遭遇,似乎也不便多說,只是猛在那裡說著他的金庸論。而我這個不曾讀過金庸的人,唯有憑藉武俠片跟朋友口裡的金庸武俠世界連接起來。不讀金庸就跟不讀村上春樹一樣,並非沒有時間、沒有金錢購買,而是有些故事你讀不進 去,就是讀不進去,勉強不來,即使換了一副思想,一個腦袋。 Read More!

古典與經典

在讀哈金的長篇小說《戰廢品》。之前讀過《等待》,那真是一本好讀的愛情小說。讀這兩本書的時間,雖說很近,但認真算起來,它瞬間又成了去年的事情了。

《戰廢品》說的是朝鮮與中國士兵在韓戰中,被美國衛兵俘虜的故事,很有趣,很震撼,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這樣虛構出來的寫實,哈金真是冒險。有人說,這是一部討好美國人的大眾小說,我覺得它還討好了華人罷?

昨天讀《愛樂》雜誌,有一篇阿城的訪問,阿城說:「『Classic』不應該被翻譯成古典,應該叫做經典;經典是比較靠近民生的,人心的。」古典音樂我是愛聽的,推薦給別人,他們會說我不屬於這個時代,有說生不逢時之感。

然,什麼才叫生不逢時呢?無人知曉。

我只懂得,好的書籍,好的電影,好的音樂,是沒有時間界限的。若有,那普魯斯特的《追憶似水年華》、曹雪芹的《紅樓夢》恐怕二十一世紀的人是怎樣也看不懂的。不要將曾經在民間流行過得事物想像得太高雅,看京劇若覺得該叫好的就叫,別管它是在國家大劇院還是在廟堂或其他什麼地方的室內、露天的戲台上。 Read More!

書香日與閱讀經驗

若不是在學校圖書館服務的弟弟回來告訴我,世界書香日在四月二十三日的話,恐怕我老早把這個日子忘得一干二淨!我有個興趣,就是喜歡用嘮叨的方式,勸不喜歡閱讀的人,盡量去閱讀,即使不想看一本充滿文字的書,去看漫畫、畫冊也是閱讀。

然而,許多時候我所說的,別人未必想听,他們想听的我未必想說。因此,我的推銷常常是徒勞無功的。剛過去的書香日,在國內外的刊物、報章上都讀到了關於如何閱讀的文章。大夥兒都鼓勵大家去閱讀,鼓勵大家去書店買買書。但這樣做有效嗎?

閱讀是無形的資產。然,說它是資產也不甚準確,畢竟這個世界上真正有用且能成為資產的書,肯定不超出三本。最近迷戀神話和童話故事,假若叫我們這群愛面子的成人去讀童話或神話,似乎很彆扭。若叫你去讀純文學或輕文學作品,興許有人會嫌棄文字太多,或者書價太貴。

有人問我,我一年裡真有那麼多時間去讀書嗎?嗯,這是個耐人尋味的問題。我的時間,大部份花在不知所云的事情上。有時平白無故浪費在上網,消耗在吃頓早午晚飯,有時耗在發呆;我的閱讀時間,其實是零散的。唯一不同的是,我堅持每天至少要讀掉兩百頁的書,每字每句去讀,做筆記寫感想。

當然,這種折磨自己的閱讀方式,是不值得學習的。閱讀嘛,還是以輕鬆為主。讀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在讀的時候,有沒有思考、反省。如果閱讀無法給你帶來思考,那麼我會勸你放下書本,暫時去看一部電影,聽一張專輯,然後拾起書籍,把裡面的字句和自己的生命嵌合起來。

閱讀,是偷窺別人的生活,填充自己的無知。世界上有許多稀奇古怪的事情,我們已知或未知的、良善醜惡的嘴臉,我們不能一個個去認識,一件件事情去經歷,唯有透過閱讀去知道更多。 Read More!

人與獸鳥魚蟲的對話:讀勞倫茲《所羅門王的指環》

《所羅門王的指環:與蟲魚鳥獸親密對話》,作者是 1973年諾貝爾生理醫學獎得主勞倫茲(Konrad Lorenz)。第一次聽說這本書,是台灣的書友告訴我的。書由天下文化出版,我讀的版本是1997年的初版,今年7月天下文化又改版出了此書,而且這書幾乎可說是,台灣國高中科學老師最為推薦的科普書。

這幾個星期我跟弟弟說的書,就是這本《所羅門王的指環》。全書的中譯是不錯的,文字富有詩意,不足之處,是有些地方有漏字;弟弟本來是不願意我跟他說這本科普書的故事的,在他的腦子里,我猜想大概是被科學課本的沉悶嚇壞了。從前我念書的時候,也討厭科學課本,什麼生物、化學、物理簡直是讀不懂的天書,因此錯過了許多對新奇事物的發現。

《所羅門王的指環》講的是什麼?勞倫茲是動物行為學大師,他在奧地利艾頓堡的住家,就彷彿一艘諾亞方舟,收留了各種罕有或常見的動物。這些動物,有些對勞倫茲是非常依戀,有些則不。有些是溫馴的,有些是桀驁的。這本書談論的、好玩好看的,是勞倫茲跟動物間經歷的事情。

在閱讀的過程中,我難免要生疑,一個普通人有誰會如此鍾情於這些動物的生活習慣?乃至為那些動物做出種種奇怪的行徑,致使鄰近的人差點以為勞倫茲瘋了。但,深一層去想,我們還不是不時為一件事情、被一個人給傾倒?

全書包括楔子共十四章,勞倫茲寫作這本書的用意,他在楔子里是這樣闡釋的:「我是一個科學家,並不是個詩人,因此,我一點也不想在這本小書里使用藝術家『自由心靈』的手法,使真相看來更美好一些;其實這樣做只會弄巧成拙。因此,這本書能夠存留的一點吸引力,就全在它『嚴格記實』的特點上。我希望因為守住本行的關係,我能使好心的讀者體會到一點有關其他生物的真相,認識它們的生活是如何的美麗。」

勞倫茲雖說他不想使用藝術家「自由心靈」的手法來寫作,但他又極為推崇傑克倫敦、華茲華斯對動物的見解以及作品,且不時引用詩作、散文等的摘句作為闡述。小時候我們喜歡動物,覺得它們可愛,是因為受到卡通片的影響,覺得動物是上天給人類最好的朋友。殊不知,許多被讚頌得充滿智慧、善良的動物,在現實中並非所想像的那般。例如,《小鹿斑比》里的麅鹿,抓狂起來,會用它頂上的角胡亂攻擊,那可厭、殘暴的行為是沒有半點道理的,它的兇殘亦絕不亞於被我們奉為和平象徵的鴿子。

《所羅門王的指環》里,談得最多的其實是禽類。勞倫茲對鳥的研究頗有成就,書中的大部份都與鳥有關,尤其是穴鳥和雁鵝。開篇第一章,勞倫茲就提及它們,直到第十一章的<老人家>,幾乎集中火力告訴讀者,勞倫茲豢養穴鳥的經過、跟它們相處的樂趣。這當中,我倒是忽地調皮的想到,要是當年有所謂的「禽流感」,勞倫茲會那麼熱情對待穴鳥嗎?

除了穴鳥是勞倫茲的所愛,狗也是他常提的動物。我們都曉得狗是可愛的,對主人忠心耿耿,然,你又可否曉得狗的祖先就是豺或者狼?我向來是孤陋寡聞的,對科學又是個門外漢,讀到勞倫茲談狗的<盟約>時,彷彿發現新大陸;同時,也發現母親所養的狗,是豺狗並非狼狗。豺狗的性格是熱情的,特愛黏著主人或稍微對它好的陌生人。狼狗則是冷漠的,我行我素,像貓。

我不曉得現今的人,是否有興趣在家裡養些小寵物,如果你對這些昆蟲、動物有興趣,苦於沒有入門書,勞倫茲的《所羅門王的指環》倒是一本不錯的,讓你瞭解部份動物習性的入門書。裡面的<不礙事的——魚缸>、<如何選購動物>、<動物的語言>都是不錯的參考資料。

全書最後一章<道德和武器>中,勞倫茲討論動物自相殘殺與打鬥的問題,他寫道:「在演化過程中,如果某種動物發展了一種可以將同伴致死的武器,那麼為了生存下去,它只得再發展出一種可以阻止它危害種族生命的社會禁忌。」動物有這樣的自制,反觀人類,一旦發動戰爭,抑或在一些小爭執上,往往因為沒有節制,而害了多少人的性命?!武器在幾十年之內,不知道增加了多少倍,變得多麼可怕。我們的武器並不是天賦的,而是出於我們的自由意志,自己製造出來的。讀完全書,勞倫茲彷彿兜了個圈子,表面說的是動物,暗地裡諷刺的是人類。

我問弟弟,學校的老師可曾向他們推薦這本書嗎?弟弟說沒有。其實不推薦也好,閱讀,自己去發掘比由他人推薦、強迫閱讀的好。不過,我又矛盾的覺得,這本書若不介紹給學生們讀,恐怕會讓他們錯失了許多,對動物的基本認知。於是,就斗膽的寫了這篇文章。 Read More!

閱讀的泥沼

夜間,風扇吹著,空氣有些微微的潮濕,但不嚴重。重看了宮崎駿的《懸崖上的金魚公主》,不禁覺得那樣的愛情,似乎發生得太早。宮崎駿的動畫,總是充滿著愛和魔法。故事的主角,追逐著單純而真誠的愛情,不論年紀,只要能愛都是幸福的。然而,在幸福之前,他們要經歷許多磨難。

朋友從小就迷戀宮崎駿的動畫。我是中學時才喜歡上他的動畫。最先喜歡的,是《龍貓》里的配樂,久石讓的作品。我喜歡日本作曲家的作品。不論是從前的動畫配樂,還是如今的動畫配樂。到唱片行弄了張《懸崖上的金魚公主》的原聲帶來聽,聽著,就著迷了。

想到金魚公主孩子般的愛情故事,就想到和朋友交談時,說及對這部電影的評價。她是不喜歡的。不喜歡的原因很簡單,太早定下的愛情,會不會兒戲?我亦贊同她的見解。

然而,那始終是電影是故事,現實生活里是不存在的。況且,那樣的時代背景,雖說與我們有著肌膚般的貼近,可是一旦將魔法植入,又或者加入了神話元素,電影肯定不會是常人所過的日子。

最近不曉得為何,就迷戀起娥蘇拉.勒瑰恩的「地海故事」。到圖書館把小說都搜羅出來,匆忙將書都借了回家,讀著就愛不釋手了。我對閱讀總有著文學的重口味,別人愛讀的流行作品我不讀,這回可說是例外。

弟弟亦被我影響,跟著也讀完了地海故事集。他後來問我,為何會有興趣去讀這套書?我想,大概是看了宮崎吾朗的《地海戰記》,才起心動念罷?對於這類型的書籍,我是抱持觀望態度的,然而一旦讀進去了,就像人陷入在泥沼中,除非使勁全力,否則的話,是要愈陷愈深的。 Read More!

背詩

我背唐詩了。

中午時分,天氣酷熱,我抱著唐詩三百首從張九齡的感遇開始背起。詩云: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我特別喜歡這句,無可奈何的是,我偏偏喜歡亂摘花,把美麗的茉莉都折了個七零八落,害得它們得不到最美麗的綻放就插進花瓶裡了。

很小的時候,小學推行過一陣子古詩訓練。後來不知怎麼了,竟無疾而終,倒是被三字經給取代掉了。據說,現在也沒有小學要背三字經了,全都學習弟子規的聖人訓去了。

在中學的弟弟向我抱怨,學校要他們背誦弟子規。四書五經、道德、南華等經典,我是沒有什麼意見的,要學生背也不外乎增添他們一項無形的技能,有益而無害;至於弟子規,我則不敢苟同了。倘若要背,倒不如讓學生背顏氏家訓算了。

顏氏家訓小時候在通書裡面讀過,還有劉伯溫的燒餅歌。那時候同學的母親就問我,真的看得懂通書裡面的文章?說真的,都不懂,倒是喜歡裡面的天地玄黃,宇宙洪荒的千字文、百家姓、附在後面的伏羲八卦,再不然便是配以圖案的朱子治家格言。

兒童時候,讀了些古文而不自知,現在回想起來,讀不通看個爽也是好的!最近背起唐詩,限制自己一天一首,倒是有著台灣散文家張拓蕪,在軍營裡深夜背新詩的精神。我本是喜歡漢魏六朝時期的詩歌,怎奈它們都太不好背了,亦難以讓我去想像那個時候的情景。

背過幾首陶潛的詩,記憶最深的還是他的桃花源記,而且又都是中學時背下來的。背詩是種樂趣。像國家養兵,敵國來攻的時候便派上用場。寫文章如同打仗,你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想要在文章裡面加一句縮減版的詩句。縱然,那樣子看起來頗有掉書包的意味,但也為文章增加了一些借古喻今的心情。 Read More!

閱讀飢餓症

我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會去讀東南亞史。

高中考統考的時候,看見整本厚厚的東南亞史,還沒有翻開裡面,我就已經昏眩了。歷史雖然是我喜歡的科目之一,但我只喜歡中國和西方史,至於東南亞史,我常常感到恐懼。

我會覺得,整本東南亞歷史課本里都是濕淋淋的,見不到光的雨林。除此之外,書中彷彿還有一股難聞的氣味。我不喜歡那種味道,更重要的是,打開東南亞史,我就會被那些長到不知道是誰的名字給嚇到!

如今,高中統考過去了,成績還合乎理想,本來以為再也不會碰歷史這東西;寫作的關係,我又要和它們接近了。中西方歷史我是可以接受的,奇怪的是,我竟然連東南亞史也要讀下去。看來,我真是愈來愈佩服自己的閱讀飢餓症了。

妹妹看見我讀三本厚厚的東南亞史套書,瞪大眼睛,頗有目瞪口呆的模樣,然後問道:『欸,你不要跟我說這幾天你都在讀這種書哦?! 』我拼命點頭,她不可思議的跑到外頭,幾乎快瘋了似的告訴老媽。

我那時候真是覺得她的驚奇未免太誇張了罷?!從外面回來的時候,她又問我:『你肯定可以讀完東南亞史?』我再次很肯定的點頭。讀第一冊的時候,確實心有戚戚焉。

不曉得為啥,心情一旦極度低潮的時候,愈是學術愈是難懂的書,我愈讀得下;小說、散文之類的書,在心情壞透時,倒是英雄無用武之地了!我相信,不少搞創作的人,大概都會有這種習慣。在我所知的範圍內,成英姝也是這樣的人。所以,心情不好時,讀那些平常根本就不想去看的書,絕對是排遣鬱悶的好辦法。

妹妹在臨睡前溜到我的房裡,她這回不問我是否能夠讀完那套東南亞史,而是很試探性的問說:『如果我把歷屆考題給你看,你可以幫我猜今年的歷史考卷,大概會出什麼題目嗎?』霎時間,我拿著厚重的東南亞史,頗有日本漫畫中,主角不知所措時,烏鴉邊叫邊飛的感覺。 Read More!

雅賊

我想買普魯斯特的《追憶似水年華》已久,每次上到網絡書店時都在搜尋欄中搜一下,看看是不是跌價了!這部書據說讀得完的人極少。除非是專門研究現代文學、法國文學或普魯斯特的學者,否則要讀完它,絕對是件大工程。

我跟二妹說我打算購買這套書時,她當下的反應是:“你發傻啊!”二妹曾幫我到新紀元學院的圖書館借過這套書。台灣繁體版一套七冊,大陸簡體版一套二冊。她每幫我借台版的一冊回來便罵我一次“神經病”。唉,俺是否有神經病呢?還真是說不准呢!

然,二妹為我所借的《追憶似水年華》我僅讀了一、二冊,其餘的不是因為沒時間而耽擱,便是二妹只回家數日,且她又不願下次再續借,於是普魯斯特就這樣離我越來越遠了。如今在卓越亞馬遜上見到簡體版,心動啊!

心動的同時,我也有所擔心。倘若買回來會不會像其他的書那樣,還新穎的時候就要被我打入冷宮呢?對於這點往往是愛書人說不盡的隱痛。我以為我戒了買書的癮,但見到書價便宜的時候,怎麼也忍不住要犯戒,於是便不能住手的都買回來了。

買書的不能自制是不是一種病態現象呢?所幸的是,他人會覺得逛大賣場,購買各種名牌飾物之人係不可救藥的“購物狂”,卻無人認為沒有節制的買書亦是瘋狂事態的一種。如此一說就讓我想到“雅賊”這一名詞來,偷書也能是雅事,想來我們人類厚此薄彼的心態,一時三刻欲要糾正過來,若不費盡心思,恐怕非易事呀! Read More!

還我書讀時

□最早且已遺忘的古典書單:

《詩經》、《老子》、《莊子》、《孟子》、《古文觀止》、《唐詩‧宋詞‧元曲三百首》、《明人小品集》、《陶潛:戀戀桃花源》、《聊齋志異》、《西遊記》(抱歉,是小學零散的神話鬼怪選集)。

□後來發覺沒遺忘的現代書單:

小說:李慧珍《地久天長──愛滋路上的母子》、潘友來《潘友來小說集》、黃錦樹《由島至島》、張惠菁《末日早晨》、丹尼蓀《不朽的傳說》、高行建《一個人的聖經》、亦舒《印度墨》、山田詠美《風葬的課室》。

散文:子鶩《海闊天空──一個血友病者的生命札記》、鍾文音《昨日重現──物件和影像的家族史》、鍾怡雯《我和我豢養的宇宙》、梁實秋《雅舍散文(一、二集)》、張啟疆《被租界的夢》、朱光潛《談文學》、方路《單向道》。

新詩:徐志摩《我等候你──徐志摩情詩精選》、田思《我們不是候鳥》、方路《傷心的隱喻》、洛夫《因為風的緣故》、英培安《無根的弦》。

你坐在椅子上,讀我所讀。那年十五歲,方從韓院文學獎討了個佳作,就瘋狂閱讀。你認為寫作的最終目標是感動自己。於是閱讀第一本書,《地久天長》。你說,讀完後,你眼眶溼紅。

我問:“幹嘛溼紅?”

你說:“我要寫這樣的文章。”

我問:“是真的嗎?”

你說:“嗯,是不會有錯的。”

過了幾個月,是你初三畢業的那天早晨,你讀著《海闊天空》。你也溼紅眼。我好奇地把紙巾遞給你。和你在巴士上,從馬六甲的巴士站,坐到瓜拉雙溪峇汝的家。

你問:“我可以寫我想要感動自己的文章嗎?”

我說:“試一試。”

你問:“我想我應該寫不出感動自己的文章!”

我說:“應該罷。”

你換書讀了。瘋狂的讀:《潘友來小說集》、《雅舍散文》、《我們不是候鳥》、《我和我豢養的宇宙 》、《無根的弦》、《談文學》、《印度墨》、《一個人的聖經》。

我問:“從一大堆書中,哪本影響你最大?!”

你說:“雅舍散文、我和我豢養的宇宙、印度墨、潘友來小說集罷。”

我問:“哪些你讀了甚麼獲益也無?!”

你說:“一個人的聖經、無根的弦、我們不是候鳥罷。”

我問:“那,談文學這本呢?”

你說:“唔,在裡面學了古典和現代罷。”

(當年男孩讀《一個人的聖經》時,完全不解。後來男孩開始創作,說,《一個人的聖經》書中的內容,已經像《孟子》“五十步笑百步》一樣,淡忘在腦海裡了。所以,男孩的創作,始終與《一個人的聖經》沒有關係。縱使有,也只是影子而已。)

高一那年,你正式閱讀許多很有“深度”的書。當時我與你同班。你讀到《出師表》時,涕淚滿臉。於是我很莫名。諸葛亮有那麼大的能耐,讓你再次溼紅雙眼,涕淚滿面?疑惑。狐疑。奇怪。莫名。神經。不正常。我發出一連串排斥你的詞組。

那年你開始自瀆(遲了好久),因為受了隔壁友人的影響。一個中午,我在廁所遇見你。你視若無睹的從我的身邊走去。我想喊你,然,你已經走遠。很遠。我重讀你說影響你最深遠的書《我和我豢養的宇宙》,然後進入書的體內。但是,沒有發現甚麼。只是讀得許多你想臨摹的文辭和字句。

我問:“你也豢養宇宙嗎?”

你說:“我想成為出色的作家!”

我問:“文學養分足夠嗎?”

你說:“我比較喜歡梁實秋!”

我問:“為何是他不是她?”

你說:“本來很想學簡媜寫散文,但是失敗了!”

我問:“那麼你現在就……”

話,一直沒說完。你就寫了很多很多文章。直到你認識《傷心的隱喻》、《因為風的緣故》、《由島至島》、《末日早晨》、《昨日重現》、《不巧的傳說》、《風葬的課室》、《被租界的夢》、《單向道》,才正式步入你的文學嬰兒期。

(男孩在一次的創作時,突兀發現,小說逼迫生活從虛幻中現實;散文從現實中虛幻;新詩從漫無目的的寂寞到垂死的邊緣,幻想大片大片的理想烏托邦。所以,男孩在札記上寫下這樣一句話:若果,散文家用小說的方式讀散文,那是愚昧的;如果,小說家用散文的方式寫小說,那是無可厚非的;倘若,詩人用散文、小說寫詩的話,詩人是天才!)

五年之後,你創作和閱讀也已進入第五年。一天你在報章上讀到文藝版徵求文學養分的文章,你開始構思,嘗試回憶一些書本。但,想來想去,上面你所指出,教我列出來的書單,都是一堆糞養,真正的養分,卻是在小學期間,大量閱讀所謂的志怪小說和鬼故事,此外,還有老夫子和小叮噹。

你問:“明白我的文學養分是甚麼了罷?”

我說:“是不是你小學時,所有的讀物?”

你問:“難道你仍然不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說:“那麼我的說法應該沒有錯誤罷?”

你問:“你認為呢?”

語畢,我們雙雙坐在榴槤樹下的秋千上,閱讀孫梓評的《女館》。母親在廚房炸雞。味道隨風來。肚子餓了。你說。於是走進廚房吃炸雞去了。閱讀經過消化,最後化作一坨糞,灌溉下一個,讀書的花季。

(男孩說,這些年來,影響自己的,是說不完的故事!)

註:題出東晉陶潛《讀〈山海經〉其一》,原文為“既耕亦已種,時還讀我書”。 Read More!

字典

我小時候是不怎麼用字典的!一來父親也不給我們買,說是字典太貴,有不懂的字詞可問他,並自誇為“活字典”。我年紀小自然不得反抗,後來上了中學,兩個妹妹的華文老師強迫每個學生至少得有一本詞典,於是我家就莫名其妙,無端端多了兩部詞典。

如今那兩部詞典一本已被小妹摧殘得不成形,用小時候的形容詞來形容的話,就是“綿綿爛爛”;另一本由大妹保管,雖不新穎,至少還算完整。但她讀外文,彷彿有權力不與中文詞典打交道,於是這部詞典就落到念中文系二妹的手上。

前個月回母校培風中學圖書館借書,老師相贈一本新華字典,我樂得像得了首獎,真天真!這番舉動興許會被人誤會,以為我買不起字典。非也!而是每逛書店字典部一回,總無法選到合適的字典。

倒是三幾年前,大眾書局引進了一批中國復刻版的《康熙字典》。我趁它價格便宜,二話不說買了一部。可惜它並未為我所用,常年供在書架上,積年累月,灰塵在書的上頭悄然墜落,前日將它來翻閱,裡頭的紙張竟有了歲月的泛黃與斑點!

阿公去世後,我們一家搬回老家住,姑姑們求學時留的一大批課本、書籍、《學報》、《學生週報》和辭淵辭海自然就成了我的財產。特別是辭淵辭海此二部,雖然殘舊,但並不破爛,所以我所用,從中認得了不少生詞生字。

現在的小孩好像都不用字典。以我教補習的學生為例,我叫他花60令吉到書店去選購詞典,但他給我帶來的卻是他母親買給他的電腦辭典。一千餘令吉一台,會發聲、可筆觸熒幕,在我看來有何用?毫無質感。前天讀完村上春樹的《村上朝日堂嗨唷! 》,裡面有一篇散文說及讀字典的樂趣,村上大叔說,當你讀到那些有趣的例句時,真是大發現啊! Read More!

最初的周作人

我知道周作人,乃是初中三時從華文老師那裡借得紀展雄和李觀發二人製作的有聲書中,聽到紀展雄朗讀的〈雨天的書〉才逐漸對周作人有所認識。

周作人的文章並不好讀,尤其對年輕人而言。我16歲讀周作人,除了〈故鄉的野菜〉、〈蒼蠅〉幾篇外,其他都讀得糊里糊塗。那時候我讀的是楊牧主編,由洪範出版的《周作人文選 I、II》,這本散文選集可說是我讀周作人的入門書。現在市面上極難尋,有的話也得到圖書館去借。這套由洪範出的選集,尚有《劉半農文選》、《梁遇春文選》、《許地山小說選》、《豐子愷文選》等。

周作人的一生有太多事情發生,孩童時期的他並不是個乖學生,能胡鬧的時候絕對不會乖巧。我在讀《沈從文自傳》時就覺得沈從文跟周作人的童年竟如此相似,耍過流氓也被嚴重的懲罰過,都是從戰亂時代背景中走出來的人。唯一不同處,便是周作人有一位非常照顧他的兄長——周樹人。

在日本唸書時的奇聞

周樹人就是魯迅。讀《知堂回想錄》的人相信都讀過周作人和魯迅在日本唸書時的許多奇聞,他們兄弟倆如何學習外語,怎樣開始了翻譯又如何的節儉度日。我們可以從那些事情中,看出周作人對魯迅的敬仰是非一般的,至於後來兄弟二人何以反目成仇?許多史家作了種種揣測,眾說紛紜,始終無法揣摩出個所以然來。

我讀周作人和了解他並不深,朋友問我:“為什麼你去讀一個漢奸的書?”關於“漢奸”我想周作人也有他的身不由己罷?當時許多文人學者都跑到大後方去了,據聞周作人亦有過要走的想法的,中彈事件之後,他好像開悟了什麼似的留下來,於是被汪偽政府委任成為北京大學文學院院長。

論起這樁事我看過多種說法,替周作人辯護的都說是因為他的日本妻子的關係,且他接下的那個職位,壓根兒就是芝麻綠豆官,權力根本不在他的手中。持相反意見的人則說,不論周作人的權力大或小,總而言之,他就是降服於汪偽政府,是日寇的走狗是叛國賊!我不是研究歷史的,也沒能耐去替周作人辯護,但回歸到周作人的文學與翻譯成就上,不理他是不是漢奸,只要談到周作人,在中國散文發展史、翻譯史他的成就是一等一的,無人能同他匹敵。

先前在網絡上讀到一篇夏志清的專訪,有人問夏志清周作人和魯迅誰的文學成就最高?夏志清哈哈笑說:“魯迅的學問不比周作人好,老在研究那些刻版畫,周作人的學問比魯迅好。”夏志清這話我是認同的。讀魯迅你讀的是一股氣勢,讀周作人的作品你讀到的學識。

讀通借古喻今心情

有者說,少不讀周作人,中年以後讀就會漸入佳境。我十六七歲時便已讀他,有時不免疑惑,怎麼少不能讀周作人呢?這幾年倒是想通了,周作人的沖淡並非我的年齡所能領悟,況且年紀輕輕讀周作人是很容易厭世的。他在晚期的散文中大量引用古文段落的作品,你除了要有學識更要有對人世透徹的超凡,才能讀通周作人借古喻今的心情。他從不點破事實,乃至戀舊,近日又讀了幾篇,總算是明白了一些,興許還要些時間讓我去了解,才能懂得周作人的心情罷? !

讀中國現代文學史很少能不讀到《新青年》的!其實我對《新青年》這份雜誌也是不甚知曉的,僅僅知道,當年影響了不少人的“人的文學”是由周作人所提倡的。這篇〈人的文學〉就收在周作人的第一本創作集《自己的園地》中,後來把這套自編文集讀了一半,才發現周作人後期反駁了“人的文學”的不成熟思想。周作人除了在散文的成就上已成了難以跨越的巔峰,他的翻譯也是絕佳的。他在中共接掌大陸後,之所以能存活下來,乃是因他懂得好幾種語言(古希臘語、古英語、日文)。或許連他都沒想過,苦學而來的語文竟然是陪他度過餘生和苦寂的“伴侶”。

提及周作人不得不提起胡適。眾所周知,周作人是反帝的。有一年溥儀皇帝給胡適打了通電話,邀胡適到紫禁城一聚。胡適去後,這事被大報小報炒得熱鬧極了,胡適後來在自己主編的《努力週報》上,發表了〈宣統與胡適〉。此文出街後,當即遭到更多揶揄和諷刺,周作人曾寫信給胡適,稱道:“這次的事從我們的秀才似的迂闊的頭腦去判斷,或者可以說是不甚合於'仁義',不是紳士的行為,但以經過20年拖辮子的痛苦的生活,受過革命及復闢的恐怖的經驗的個人的眼光來看,我覺得這乃是極自然正當的事,雖然說不上是歷史上的榮譽,但也絕不是污點。”

放棄許多堅持和執著

每次讀周作人晚期的《知堂回想錄》,他在文章裡都不曾透露一絲愁苦的心緒。幾年前狂迷周作人的時候,讀過一則跟他有關的軼聞,在戰亂時期縱然天上的飛彈不斷的降落下來,周作人的文章依舊寫得氣淡神閒,安靜得跟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到底是什麼事情,讓周作人對人世那麼澹泊呢?除了回憶,除了讀書,魚虫鳥獸,邁入中年後半點不沾感時憂國的題材,他甚至放棄了許多早期的堅持和執著。

抗戰勝利後,周作人被國民黨以他在抗日時期,降服於汪偽政府為由,幾經審判,關進了牢籠裡。後來國共戰爭,國民黨節節敗退,退守台灣,周作人才被釋放出來。這時期的周作人可謂身心俱疲了,但比較讓人感到哀傷的是周作人的晚年生活。每當我跟朋友說周作人的時候,總是不想提起它的暮年生活——如周作人曾說的“壽則多辱”,活太長壽對他而言並非好事。 Read Mo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