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我在讀兩本書,一本是普魯斯特的《追憶似水年華》一本是喬叟的《坎特伯雷故事集》。前者是意識流手法的正宗,後者可說是沒有技巧的,幾近陳述故事的詩歌。在讀《追憶似水年華》的時候,我獲得的感動,是來自于主角對過往的緬懷,對愛的無能為力;相對於《坎特伯雷故事集》而言,我讀到的是一則則類似傳奇,又有些平淡的故事,是很踏實的,縱然兩部作品的時空與我所在的時空相距甚遠,感動點依舊在。
《七聲》是葛亮在臺灣的第二本短篇小說集,與第一本《謎鴉》比較起來,這本小說集中運用的寫作技巧明顯的沒有比《謎鴉》來得潔癖,而是有著渾然天成的自然。《七聲》亦可稱作是葛亮本身的半自傳,故事涉及的人物、處在的地點,都是葛亮的老家——南京。我喜歡讀葛亮的小說,朋友總是很不能明白,我幹嘛會那麼推崇他的小說。對於一個追求故事和感動的普通讀者,能找到合心意的小說作品,那雀躍是比中彩券還要開心的。
凡讀過《七聲》的人,大概都很容易被感動。葛亮在我看來,簡直是個小說天才。平凡不過的故事,重複使用的技巧,他就是有辦法筆鋒一轉,來個讓你錯愕的結果,教你感動至深得眼眶有淚打滾的小插曲。妹妹說我每次寫讀後感,寫得很濫情,什麼哭呀笑呀,能用的臉部表情都使出來,那些書真有那麼讓人動容嗎?!
其他書的讀後感,或許真有少許「欺詐」成份在,葛亮的《七聲》卻是真確,無法不教你感動的作品。毛果是貫穿《七聲》里每篇小說的主角,亦可能是葛亮本人的化身。書中每篇小說都是以人名來命名,說的也是那些人的故事。好比《洪才》、《于叔叔傳》講的是毛果成長過程,跟他接觸過、讓他印象深刻的往事,而《阿霞》、《老陶》、《阿德與史蒂夫》則是頗感人,帶有悲劇色彩的故事。
《阿霞》中的阿霞是在毛果叔父姚伯伯餐館中工作的智障女。這個短篇,是個完完全全悲劇性的作品,不少讀過此篇的讀者,皆一致認定是葛亮《謎鴉》之後,具代表性的佳作。裡頭的毛果、姚伯伯、楊經理、安姊、阿霞、餐館員工等人,在葛亮的筆觸下,幾乎是活靈活現,彷彿從紙上躍到現實來的人物。他們的喜怒哀樂,哀愁荒涼,一覽無遺被葛亮看透、道破,讀了不禁要感到無奈、歎惋。
有人說,小說是在複製人生,臨摹人生的真實性。然而,我們的人生畢竟只有一次,透過閱讀,我們從他人的故事中找到更多人生。朋友問我,讀小說和寫小說的差異在哪裡?讀小說,是剽竊別人的生活,類似偷窺狂,寫小說是神的創造,把你可能經歷、未經歷的人生,透過虛擬的想像,模仿真實的人性。葛亮小說的好,恰恰就是把模擬,讓人誤以為真。人生的基調是惆悵和悲哀的,因為不想活得太壞,唯有不斷的找尋快樂,填充那些不足。
《七聲》裡頭的七篇小說除了《阿德與史蒂夫》在香港發生之外,其餘的背景設定都是南京。張瑞芬在《七聲》的推薦序裡寫道:「葛亮的故事裡沒有歷史的笨重感,也沒有走火入魔的實驗手法,他以一條清涼的嗓音,三十歲不到的年齡,別闢蹊徑,重新回歸說故事的趣味。」讀到這句的時候,我是點頭如搗蒜的承認,這就是葛亮小說給人好印象的原因。
今年7月才剛由麥田出版的葛亮的新作《朱雀》,在楊佳嫺的部落格上讀到她這樣評價《朱雀》:「葛亮這本小說講南京。好看。書名雖然援古,內容卻是現代的。內容相當複雜,好幾條線索,可能是並行,也可能是前後親屬緣法,在舊皇城裡涉及的卻是大屠殺,留學生,私家賭場,嗑藥,性愛,當然還有尋常男女輾轉活下去的故事。《朱雀》既是代表南方的神獸,也是小說中流傳輾轉的愛情信物,不同時空裡穿針引線之憑藉。」
我想葛亮的長篇新著《朱雀》,應該是《七聲》的續曲,將愛恨情仇放大、時空感拉長。好的小說,是讓讀者聽見他者的聲音,唯有聽得見才有辦法瞭解。倘若連聽都聽不見,小說無故事,豈不是和地球上沒有氧氣那般,人類不就很輕易的就死掉?啊,忘了說,《七聲》當中還有一篇叫做《琴瑟》的小說,寫毛果外祖父母的故事,這篇的愛情浪漫、幽默,跟另一篇寫愛情的《安的故事》是那樣的讓人窩心和揪心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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