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的夜晚,電腦桌上在花瓶里供著的茉莉花,凋零了。深白色的花落在書的旁邊,淡淡的花香猶存,靜默的在空氣中飄蕩。茉莉花的味道,給我的感覺是哀愁的,一絲絲的孤獨,千萬縷的鋼絲似的,捆綁著人,教人窒息。
電腦桌上,除了有花還有書。書是黎紫書九月回來馬來西亞的時候,寄贈給我的。那是她在香港出版的作品集。之所以會獲得黎紫書的贈書,並非我同她有什麼要好的關係,而是無意間在她的博客裡,留了言,問她馬來西亞可否購得?奈何,香港的出版社和本地書局沒有協議要進口此書。曾經告訴過她,我有收集她的作品的習慣,她不二話,問了我地址,過數日,書便送抵我家了。
跟普通讀者一樣,我認識黎紫書的經過,是先讀其書,後知其人。稍微懂得馬華文學,抑或接觸過馬華文學作品的讀者,很少有不知道黎紫書是何方神聖的!我讀黎紫書的小說,是在初中的時候。真正跟她有所聯繫,則是近兩年的事情。她或許知道有個化名叫做“Sinlim”的人,卻不可能知道那人便是我。
我們這一輩的年輕寫作者,有誰是不艷羨、不臨摹黎紫書的作品風格的?連夏紹華在獲得第七屆花踪小說獎的時候,都自我調侃道:“《夜霧》不是一篇專寫來參賽的作品。是不是很像黎紫書的小說,我也不是很清楚。”當年讀到這話的時候,將夏紹華的得獎小說《夜霧》讀完,可以肯定的是,它並不似黎紫書的小說。黎紫書的小說,讀者是不易感覺到作者的感情在作品中運行,而小說裡飽滿的情緒,彷彿是來自小說主角,內在情感的自我迸發,一點都不是作者的真情流露。
前幾年在讀黎紫書跟黃錦樹兩人的對談時,黎紫書說過,她在參與文學獎評審工作的時候,每當讀到那些跟自己風格很相似的作品,不禁會顫栗。一個作家,能做到讓人臨摹的對象,可不簡單吶!現在回想黎紫書這一路走來的寫作歲月,不禁要為她拍手。誰能夠想像,沒有大學、留台或文學系背景的黎紫書,能在短時間內,奪下許許多多國內外的文學大獎!這對剛起步的年輕作者而言,是多麼鼓舞人的事情。
1970年出生於怡保這塊人傑地靈的黎紫書,從一開始就讓許多前輩感到驚艷和激賞,讓許多後輩對她的小說,抱持著崇拜、近乎“神女”的態度去擁護和追崇。若不是讀到張愛玲的作品,恐怕我也會一直將黎紫書擺在“神”的位置。
去年,《因時光無序》未出來的時候,我在黎紫書的博客上,讀到她對李安將張愛玲小說改編成電影《色,戒》的看法。後來,有大陸網友問黎紫書,對張有怎樣的評價?她說她畏懼張愛玲的文字的,所以不讀,說張的文字有攝人的魅力,許多作家讀了極容易陷入張的文字魔障。說到一位作家的文字魅力,不禁讓我想起黎紫書早期那些充滿著濃濃的蘇童風格的小說。
2006年的時候,原名林寶玲的黎紫書,離開了報社,離開了她的雜誌主編的位子,同時也從《星洲廣場》的“開心聊齋”上跟讀者話別。如今的她,跟隨著所信的上帝,到世界各地做著與慈善事業有關的工作。
讀黎紫書的散文是別有興味的事情,好比她離開了報社以後,住在木屋裡過著閒居生活,偶爾跟房東的狗玩耍,女傭對話,有時與熱情的房東夫婦一同吃午茶。雖說黎紫書不斷的強調,自己摸不透散文的寫法,但讀著那些文字濃稠、情感細膩的“黎式散文”,倒是很好的享受。草木蟲魚的芝麻小事,一旦認真將他們寫入文章,便能勾勒出一個人日常生活習慣的全部面貌來。
友人告訴我,他無論如何都讀不懂黎紫書的散文,卻深深被她的極短篇給吸引。無可否認的是,黎紫書的極短篇的確是非常非常吸引人的。從《阿爺的木瓜樹》到技巧極為高超的《這一生》,再到動人至深的《童年的最後一天》,黎紫書的極短篇,無疑是獨樹一幟的,用極短的方式,跟小說讀者展開生死離別的對談。
至於她的短篇小說呢?在我的印像中,最為深刻的是收在她的第一本短篇集《天國之門》裡的<蛆魘>。曾在網絡上,看過幾篇關於黎紫書自述或他人採訪她的文章。讀罷,情不自禁的將這篇小說中的某些細節,與黎紫書似乎不怎麼愉快的童年嵌合在一塊兒。興許,這也許是某種程度的誤讀。
黎紫書在她的個人選集《獨角戲》的自序裡這樣寫道:“在很久很久以前,當我還是一個寫詩的少女的時候,我從未想過以後自己會寫現代詩以外的其他文體。尤其是動輒成千上萬字的小說。而當我開始寫小說以後不久,我承認自己不懂詩,甚至也不懂小說以外的其他文體。”然,事實是否如此?只有黎紫書本人知道,畢竟小說家從來就是個很難讓人去揣摩的“個體”,同時是個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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