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絡宅男的鄉土


我先知道《花甲男孩》才知道楊富閔,因為這書是在特價展上購得。2014年隨動地吟團隊去台北時,認識了台大臺文所助理陳怡燕,那時跟她談台灣文學,說著說著,說到新世代台灣小說作家,我也不曉得為何就扯到楊富閔身上去。那時的楊富閔正在念博士班還是研究所?已經忘了,我只記得在有百合花飄香的課室里,我們聊了許多台灣文學和少許的馬華文學。

楊富閔與我同年。2017年我們都邁進30歲。30歲年長嗎?不算。有人類以來,不論你多年輕多年長,總有人走在你前頭。然而,同是1987年生的我們都寫小說也寫隨筆,但放在平台上較量,楊富閔定然是勝出的那位。你若問我理由?我會答說,去讀他的作品,你便會明白我何以有此說。

《花甲男孩》是本給人年輕感覺的台灣鄉土小說,寫的是台灣中南部的故事。對於台灣,我認識得不多,懂得的也就是鍾怡雯筆下的師大,以及白先勇或王盛弘的台北。今年親身到台北走一遭,印證書上所寫,回來跟朋友談起台北事,他們都跟我說,台北只是局部,要走完全台灣才能感受到台灣獨特之味。

什麼是台灣獨特之味?對像我這樣一個凡事不求甚解的人而言,是挺麻煩的,要找答案,唯有透過閱讀。楊富閔的小說提供了這樣一個藉由小說營造出來的人文地理空間,他用充滿台灣俚語和鄉土特色的敘述,把所知所感的台灣,或更正確的說——台南大內以及周遭故事,像老人家那般以流暢文字鋪展向你傾訴。

我不敢說我讀遍了當下同一世代台灣年輕小說家的作品,但我認為,《花甲男孩》在台灣文學史上有一定的地位。雖然它是個短篇集,可是將集子里的九個作品擺在一起,它們的調性一致,就像一部無意間完成的中長篇。

無可否認,楊富閔是懂得說故事的人。依照我對小說家的認知,成為小說家他必須是個細膩而懂得說謊之人,並且將謊言包裝,不論真假,一則則地說下去。再則,小說家要把一件他同情的事件、人物,藉以文字告訴讀者。楊富閔的小說在技藝或情節設置上,看似傳統卻不落入俗套,看似土裡土氣,卻又能與網絡連線,反映時代面貌。

不過,楊富閔小說最讓我感動的是那些婆婆媽媽的故事。她們用自己的方式,帶著傳統的精神跟鬼神、家族、男人、土地、農作物,還有不斷前進的時間衝撞。雖然我們都知道,生命有限,她們不會有好結果,要淹沒在時間滾滾洪濤中,但她們確實為那些傳統家族里的男人、小孩付出了一輩子。這讓我聯想到讀黃春明的感覺,雖然楊富閔對小人物的同情,沒有黃春明那樣偉大,但楊富閔卻有比黃春明那一代人更廣袤的想象(網絡虛擬)空間,為現代人梳理我們與旁人、祖輩日漸疏離的情感。

“鄉土”固然是最方便套用在楊富閔和他的小說上的用詞,但我想或許可以用“新世代網絡鄉土”或“宅男鄉土”來形容楊富閔和他的小說。不過,這男孩也如同許多七年級生那樣,進入更成熟思維中。將楊富閔這一代人對照馬華文壇八字輩,不難發現,在學生時期已獲得“文學牌照”的楊富閔和他的同代人,已脫離文學獎機制,進入更成熟的創作期以及推動文學的工程里,我們似乎還在汲汲營營爭取獎項,說來還真是落伍和淒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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