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就說鳥話吧!

我向來喜歡讀學者散文,有人曾質疑我,讀學者散文是在裝高深,找別人看不懂的東西來看。看不看得懂我是無法現在就給你知道的,不過這些從別人認為“看不懂”的書中所學到的知識,隨著時間移轉,也漸漸在我生命中轉化為自己的學問。功利社會裡,我們都要立竿見影的功效,學問與知識卻不然,它是緩慢的累積。當有人問我,為何要“裝逼”讀那些看似高深的學者散文時,我就會告訴他,如果你能在無知的生命中,為自己增加少許有知,你不覺得那是對自己最好的饋贈和在人世的修為嗎?這番說詞,我想大部分人還是不太認可的。沒關係,我認可自己就可以了,反正各家自掃門前雪,我可管不著你家瓦上霜呢!各自修行即可。

兩星期前,從書架上取出大河文化2016年出版的劉放散文集《鳥語鳥話》。看到這拗口又很“鳥”的書名,眉頭先皺了一下,接著記憶汪洋裡努力搜尋,究竟這書從何得來?我壓根兒不會花錢買一本封面設計得那麼難看的書。后來,讀完全書,看到劉放的致謝才知道,原來這個鬼封面的構思來自張錦忠,我隨即有了個想法——學者踏實做學問,認真寫文章,努力作育英才,設計這事還是交給設計師吧!

書封面不美是事實,內頁排版也有待改進,但這些都不影響劉放在散文中的學者風範和幽默抵死。劉放是誰?上個世紀常讀《焦風》、《學生週報》的人,是認識他的,而我們這輩文化圈裡的人認識他的人沒有多少,可是在研究東南亞華人社群的學者卻繞不開劉放。

劉放是筆名,他的原名為麥留芳。退休前,他的教職生涯遍及中港台新馬,出版學術論著雖不至于等身,但卻也是擲地有聲。在成為學者以前的麥留芳,其實是白垚筆下所形容的文藝青年,詩寫得極好的優秀詩人——冷艷秋。奈何生活逼人,即使繆斯女神極力誘惑,現實層面的壓力還是逼得熱血文學青年放下詩筆,在現實貧瘠的土地上,試圖耕耘出一片可溫飽自己和家人的沃土。

收在《鳥語鳥話》這本散文集裡的作品,大部分發表在馬新兩地的文藝副刊。有部分我曾在本地報章上讀過,重讀似乎發現不一樣的東西。好比劉放談本地華人社群的方言使用,在社交、商業以及文化上的交流。他以社會學學者身分聊到這些課題時,總是先嚴肅后幽默,不會讓讀者讀得太吃力。我以為,他的文章之所以親切可人,主要成因還在于他所使用的白話文體。

我們都知道,白話文運動以來,胡適主張我手寫我口,但倘若人人我手寫我口,那文章句式的優美問題就來了。于是就有林語堂等人提倡文白兼併的白話文體,劉放的散文文體就是文白兼併的,讀起來是極口語但又不失古樸典雅,這樣的白話文在當今,即使是最優秀的散文作家也未必有此功力,當然這也得歸功于劉放的古文底子。

除了調侃學術界,撥弄華人族群是非,劉放在這本乍看正經實則很生活化的散文集中,談更多的是文學夢想、老年生活、社交關係、文壇趣聞。

劉放說起文壇趣聞(八卦)真是字字珠璣,每個句子都溜啊!讀得我一直笑不停。讀到他談文學理想,不免自嘆不如。劉放已過花甲,對文學依然有著那麼高的憧憬,我才過而立之年就天天喊老之將至!如今書市,能讀到好散文實在是買少見少,喃喃自語者多,有文采者更少。

看來再過多幾年,我怕再難遇到這般好讀的散文了。讀完后,好好將之重新擺到書架上供著,隨即心底想到,要是自己也有那樣的白話文功力,有那樣豐厚的學問,該是多好的事啊!不過這也僅止于想的地步,真要實踐,我這個懶骨頭怕是有些困難。就此打住,繼續翻開下一本書《你的商業知識都是錯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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