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便談談清教徒
——讀溫祥英《清教徒》
對於許多大馬人而言,一般所認識的小說大抵便是由“精彩”的故事組合而成,或者說,只要坦蕩蕩直白的將眼睛所見、耳朵所聞,不經文學手法修飾就化作小說的“原始事件”便可稱為小說。對於這樣的小說,我也不是沒有讀過,但讀過之後往往覺得並非我個人所喜好的閱讀品。
這一兩年來,忙著找好的馬華小說來讀,這事對我而言是頗為磨難的!要在培風中學圖書館內,尋覓一本好的馬華小說,尤其是上世紀九十年代以前的好作品,更是難上加難。馬華小說作者的寫作與出版,向來都給人“慢工”的感覺。要等到一本好的小說集面市,等到頸項都長了,也未必等到好貨。這事讓人頗覺感傷,不過也好在近幾年來,《南洋商報》的“南洋文藝”和《星洲日報》的“文藝春秋”,不斷的將老一輩的優秀小說家給挖掘出來,提供版面,請他們重新執筆,寫下新的作品。
此外,一些出版社也重新整理,並且協助老作家(我這裡所指的老作家,主要以“現代派”的那幾位為主)推出集子。就好比白垚在大夢書房所出版的《縷雲起於綠草》、最近才推出的神洲詩社周清嘯、李宗舜、廖雁平三人的詩合集《風依然狂烈》等,這種現象總莫名的教我感到興奮——因為又有好書讀了!
相同的,有人出版社或說大將出版社在更早以前,就已經陸續的推出了溫祥英的小說集。溫祥英,原名溫國生,1940年出生于霹靂太平。小學時期在華文學校接受教育,中大學則在英校接受教育,後來的下半生也在國民(型)中學服務,直至前幾年退休。溫祥英早期曾以山芭仔的筆名在刊物上發表小說,著有《溫祥英短篇》、《半閒文藝》、《自畫像》及現在所要談的《清教徒》四書。
《清教徒》一書由有人出版社出版,全書共收入溫祥英近期的14篇小說,與大將出版社所出版的《自畫像》有別之處,在於它是一本全新的小說集合,並非混合了《溫祥英短篇》的新舊作品“合集”。去年跟一位自拉曼大學中文系畢業的同事聊到溫祥英,他說溫祥英的作品與其他同時期或後期的小說作者的作品比較起來,是極不容易讀得明白的。對於他的說辭,我是不敢苟同的。當然,這也並非說我真的就懂得了溫祥英的小說,在《自畫像》出版之後,我也沒有第一時間弄到手邊來讀,當時跟他談溫祥英的小說,都是憑藉著在“南洋文藝”或“文藝春秋”上零星讀到的篇章作為依據,貿然的跟同事談了起來。
在我們的談話中,談到幾個關鍵字,好比“自傳”、“青春”、“情色”、“獨白”、“嫖妓”、“懺悔”等等。這些關鍵字,在我閱讀《清教徒》時,最感興趣的乃是溫祥英在小說中大量描寫的“青春”、“情色”和“懺悔”。後來,跟那位同事再次聊起溫祥英,我以《清教徒》為藍本作為討論的依據。在我們談論的當兒,無來由的又談出了溫祥英小說中,一個我覺得很重要的關鍵字“道德”。
在溫祥英德小說裡頭,讀者都可以讀到他對小說主人翁做的一切,發出的責難和譴責;這些責難和譴責,也恰好將小說主人翁帶入道德意識的討論中去。我想,我的同事之所以認定,溫祥英的小說“不好讀”、“不容易讀懂”,大概是被溫祥英這層對道德意識的詮釋給迷蒙了吧?
然而,這些隱藏在小說中的道德情緒,會否是溫祥英特意為知識份子(讀書人)的正面形象所設計出來的負面形象?小說中除了呈現出知識份子的負面形象,溫祥英也為讀者演示了,普通鄉民對於現實生活的苦悶和承受的各種壓抑或壓迫,演化出來的滑稽與無知,作出嘲諷與批判。縱然溫祥英是那麼殘酷的,赤裸裸的揭示了知識份子、鄉民的內心掙扎、恐懼、滑稽與混亂,我以為溫祥英仍是悲憫的,以同情的方式去書寫小說人物。
在沒有讀過《半閒文藝》或其他相關的文本之前,我不敢妄自對溫祥英的小說下其中是否涉及其自傳成份的判斷。可以肯定的是,從各個方面來讀溫祥英的小說,它能帶給讀者的是,另一種看待馬華小說的角度。張錦忠稱溫祥英的小說為“最先現代化”的代表,我想這是不為過的。溫祥英的創作不論在內容的選擇或技巧的演繹上,都是頗為完整而豐富的。
依照整體而言,我讀《清教徒》的經驗是愉快的,並沒有同事所說的“讀不懂”,甚至從他的小說中,讀出樂趣了。好比那些極短篇,讀著就是生活的況味。我喜好這樣的作品,因為能讓我感受到人與人互動的感情關係。此外,溫祥英的作品最讓我欽佩之處,在於他所刻畫的人物,他們的七情六欲讓人有著對人生價值觀的反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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