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高中的時候已經知道穆時英了。那時候從圖書館裡借來李歐梵教授編的《上海的狐步舞:新感覺派小說選》,裡頭收了3位作家的作品,其中有劉吶鷗、穆時英和施蟄存,他們都是30至40年代在上海紅極一時的新感覺派的作家,當中穆時英更有“中國新感覺派聖手”的稱譽。
快樂的沉溺痛苦中
也不曉得為何?這本選集裡的3位小說家,我偏偏只喜歡穆時英。那時候讀他的小說,感覺很對味,衣香鬢影、無病呻吟滿是哀怨,充滿著愛情、性愛、恍恍惚惚的都市生活的敘述,異常吸引人。他所設定的小說主角的生活都苦,但也不是哀傷的,他們彷若很快樂的沉溺在痛苦之中,極為享樂的要把金錢和青春以及靈魂消耗磨損。
穆時英似乎也是這樣的一個人,當時有不少人說他墮落。 1939年他27歲很年輕就死了,是個夭折的天才。穆時英是國民黨的特務,但亦有人說他是漢奸,因為曾幫過汪偽政府做事。上網看了一些他的事蹟,後來也有人說他其實是國民黨的特務而非漢奸,反倒是糊里糊塗被自家人給幹掉了,拿去邀功。想到穆時英這樣的結局也是夠悲哀的。
讀穆時英的小說,大抵可以窺探到他的生活。早期的穆時英似乎是很正派的(不過據劉以鬯在《酒徒》裡的說法,穆時英曾一手寫“底層生活”小人物的小說一手寫通俗文學),小說裡的人物都是現實社會中,底層的小人物。他們有竊賊,有販夫走卒,有看門的,有的是流氓。但他們都是善良的,有正義的心,都嚮往美好的生活,無奈生活逼人,弄得他們被逼違背良心,做下與自己意願相違的事。
穆時英的小說集《公墓》裡頭收錄的小說,幾大部分都是談這些人物的,在主題上是頗為嚴肅的,然筆法粗糙了點。上兩個月到圖書館去找了穆時英的小說選集來讀,《南北極》我不大喜歡,我比較喜歡的是《白金的女體塑像》。
若我沒記錯,真正讓穆時英在文壇上一舉成名的是《公墓》。穆時英最初嶄露頭角的時候,同樣是新感覺派代表人物之一的施蟄存在介紹穆時英時就說過:“一個生疏的名字,卻是一個能使一般徒然負著虛名的殼子的老大作家羞愧的新作家。”
背負著“漢奸”名義
穆時英去世之後,他就背負著“漢奸”的名義。曾有人替他翻過案,但似乎沒有受到多大的重視。不過我想,小說家有時背負著一些莫名其妙的黑鍋也不一定不是件好事,至少他有讓人感到神秘的地方。但,回到他的作品上來說,穆時英的作品不僅僅適合上個世紀三四十年代的普羅大眾,即使今時今日,你從書架上將他的作品抽下來讀,你會發現,穆時英筆下的都市男女、愛情遭遇、都會生活,即使是21世紀了,那些影像、聲音都還存在於人世間,不斷重播。
前年吧?我也忘了,中國出了3卷本的《穆時英全集》,裡頭收了穆時英的小說、翻譯、散文。想了好幾回,始終沒有勇氣把它給買回來。穆時英是不是我所欣賞的作家呢?想來也未必是,比起最近發現的劉以鬯而言,我更喜歡後者。可是後者卻沒有穆時英給予人的那種時代感、都市的感覺。我之所以讀他們的作品,也許是對他們運用的技巧產生迷戀罷?
流連聲色場所
提及穆時英的私生活,認識他的人若是正經人士,都對他感到失望,甚至覺得他墮落。這失望源自於他流連在聲色場所,飲酒作樂,追求他那曾是舞女的妻子——仇佩佩。不過也因為他擁有這樣的生活,才得以讓他創作出《被當做消費品的男子》、《空閒少佐》、《第二戀》、《上海的狐步舞(一個片斷)》這樣精彩的小說來。
司馬長風在《中國現代文學史》裡,總結穆時英的文學成就時這樣說道: “檢點穆時英的遺作,寫的多是蒼白的愛情、性的糾葛,千篇一律的'普羅文學' ,千篇一律的性和愛也叫人倒胃口。一個偉大的作家,必須胸襟寬闊,對萬事萬物都懷有藝術的敏感。穆時英當然不是這個料。但是他的纖細、機敏,有湧流不盡的才情。他是墮落的天才,夭折的天才,是垃圾糞土裡孤生的一株妖豔的花。”
司馬長風的這一段話我是認同的。穆時英的小說不能集中的讀,他的“千篇一律的性和愛”在晚期的小說裡更是處處可見,有時甚至是過於頻繁而讓人失去耐力。但穆時英筆下,活在都市中心靈空虛的男女,尤其是那些無依靠之人,有誰不是如此的呢?穆時英的時代是過去了,但他的作品留了下來,那些留下來的小說雖說是過去的產物,但今日重讀彷彿是穆時英的“城市寓言”,只是穆時英的寓言單薄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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